四月，晴。乍暖還寒的時候剛過，暖陽好像一抹照破白色蒼穹的絢爛光束，點燃了春天裏的溫暖和光熱，充滿愛的日子似乎也在這昭昭郎朗中即將來臨。

韓少庭在家裏做飯，客廳裏的電視上正在回放最新一屆金蛇獎電影節的頒獎典禮。

大古牧又長大了一歲，它正趁人不註意，偷偷爬到了沙發上，享受著帝王般的待遇。

“最佳影片，《消亡》。”主持人清朗的聲音從電視機裏傳來，話語裏尤帶調笑，“終於見到一部沒有以精神分裂為結局的恐怖懸疑片，祝賀李導，最佳影片實至名歸！”

作為導演的李思在眾人的掌聲中上臺領獎，他張了張嘴，眉彎眼笑：“說實話，我沒有想到，再次登上領獎臺，竟然會是因為《消亡》。”

“首次嘗試這種題材，最開始我其實也戰戰兢兢，好在最後沒有砸掉自己導演的招牌。”李思揮臂舉起獎杯，笑道，“感謝《消亡》裏面所有努力用功的演員，感謝山楂影視。”

說完，他瀟灑地對臺下鞠了個躬。

主持人帶頭鼓起掌，他扭頭看向李思：“既然李導在，我想請李導幫我們把最佳女主的人選也順便揭曉了，不知道李導樂意嗎？”

韓少庭剛將雞蛋剝好在碗裏，聽到聲音，他從廚房裏拿著碗筷走出來。古牧見到他，霎時從沙發上一躍而下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，乖乖地趴在冰涼的地板上。

“餘嘉一，”主持人激昂地念道，“入圍作品《消亡》。”

餘嘉一在眾所矚目下走上臺，她穿著一條水墨畫的掛脖長裙，裙尾像花苞一樣綻開，整個底色以淺綠為主，顯得淑女大氣。

“一個並不算來遲的獎項。”主持人拿著卡紙，看向向他走來的餘嘉一，笑道，“嘉一的影片從去年起開始實行重大轉型，也就是在那個時期，備受關註的《紅妝》和《消亡》接連上映。紀馮讓我們見到了全新的一個嘉一，她可以溫婉，可以悲情，也可以陰郁多面。”

“恭喜嘉一！”主持人笑瞇瞇地道。

“嘉一是個很勤奮的演員，她很通透。”被留在臺上的李思與餘嘉一並肩站在一起，他開口道。

別墅裏的韓少庭邊攪拌雞蛋，邊靠著客廳的半面墻，兩只腳懶懶地交疊在一起，與電視裏的餘嘉一一起重覆了一遍她說的話：“這個獎來之不易。有各位導演對我的栽培，有經紀公司的信任，也有粉絲的支持。”

“當然，這其中更不能忘記一直陪伴我、照護我的韓先生。”

碗筷相撞的“叮叮”聲和韓少庭爽朗的聲音糾纏在一起，格外清脆動聽。古牧見他一個人自言自語，用一種看“深井冰”的眼神看他。

門外一聲“哢嚓”，餘嘉一拎著包和一提水果走進來，她在玄關處換好拖鞋，見韓少庭居然還在關註一個月前的視頻，不禁好笑：“你又重播這段，就這麽百看不厭啊。”

“第一次得影後，要為你紀念一下。”韓少庭將碗筷放下，輕輕幫她把鼻頭上的汗漬拭去，“也讓你多看幾遍，免得你又為《紅妝》沒有得獎躲在被子裏哭鼻子。”

“你不要誇大其詞哦。”餘嘉一瞥他一眼，語氣裏帶著羞赧，“誰躲在被子裏哭過鼻子。”

“那天出片場，上了車，眼睛紅紅的那位不是你嗎？”韓少庭雙手一起上陣，左右開弓地捏捏她的臉，“幸好狗仔沒拍到，不然可羞死人。”

“誰羞了。”餘嘉一這段時間因為拍戲時候的暴曬，皮膚難免變黑了一點，她慫慫鼻子，“你不是約了少先哥他們過來吃飯嗎，我下戲前特地讓楊柳去買了點水果和玩具，你看看還差點什麽沒。”

“一家人不用那麽客氣。”韓少庭指揮道，“你去把菠蘿泡著，今天我下廚，讓他們好好嘗我的手藝。”

要是一年前的韓少庭說這個話，韓少先一家人非得在三秒內以百米跑的速度飛快溜掉不可。不過這小半年，經過餘嘉一的精心熏陶，他總算在生活上多了點人氣味兒。除了頭幾次炒糊了菜，如今的水平總算能達到差強人意的地步。

有時候餘嘉一拍夜戲，韓少庭偶爾興致大發，還開車給全組人送一頓自己親手做的夜宵。“韓老師居家”的美名也因此傳遍大江南北，幾次被探班的媒體拍到，上了頭條。

餘嘉一將菠蘿用鹽水泡好，又先去煮了壺茶。她想著糖糖也要來，怕韓少先不給小孩子吃太多甜的，特地從冰箱裏切了小半塊哈密瓜榨汁。

時間接近六點半，一天中最堵的晚高峰還沒有過去。古牧吃好了狗糧，正困倦地癱倒在地上，等著兩位鏟屎官誰有空了好帶它出去解決一下“私人問題”。

餘嘉一做好一切後，便牽著狗繩，拿上報紙和塑料袋，帶它在小區裏遛起彎。晚上七點，餘嘉一剛到家將古牧的四個爪爪擦幹凈，就聽到了一陣悅耳的門鈴聲。想必是韓少先他們來了。

韓少庭從廚房裏把做好的最後一盤菜端出來，他打開大門，點頭笑道：“時間剛好，來了直接能吃飯。”

韓少先左手牽著妻子，右手牽著糖糖，走出去就是一副令人欽羨的合家歡。他伸長脖子，在客廳裏仔細聞了聞，頷首道：“挺香的，我可是第一次吃你親自下廚燒的菜。”

他見餘嘉一捧著茶杯和果汁出來，笑說：“沒有嘉一有口福。”

“我是被拿來練手多。”餘嘉一想起韓少庭剛開始做的那些味道，也笑道。

韓少先回憶自家弟弟從小到大的少爺德行，不由輕搖頭。

韓少庭看著這兩人要哭不哭，要笑不笑的表情，抱著肩道：“開我的批評會嗎，吃飯了。”

他將糖糖報到主桌邊的椅子上，拿過餘嘉一之前榨好的哈密瓜汁，因為放在冰箱外緩了半小時，果汁已經不冰了，正是剛入口的溫度。

“嘉一姐姐給你準備的。”他道。

糖糖興奮地捧起杯子嘗了一口，然後猛點頭：“好喝！”

“這是用水果榨的，比較健康。”餘嘉一上前摸摸糖糖的頭，“糖糖喜歡就好。”

因為糖糖的緣故，韓少庭家的電視被調到了幼兒頻道，頻道內正在放電影《熊出沒》，光頭強幽默的反派角色躍然於屏幕上，糖糖看得津津有味。

吃完飯，糖糖偷偷跟著嘉一姐姐去了樓上的房裏，因為嘉一姐姐說只要幫她一件事情，就會將一個好大的洋娃娃給糖糖！

不過，不能讓把拔和蜀黍知道。

所以聰明的糖糖上樓之前，特地瞟了眼樓下的客廳，把拔和蜀黍剛吃完飯，還在喝酒，於是糖糖邁著小短腿，一鼓作氣爬上樓。

“有什麽要糖糖幫忙的嗎。”糖糖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，探著小腦袋問道。

餘嘉一餵了一個切好的菠蘿片給糖糖吃，她從最下方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精致包裝的紅色盒子，幫糖糖擦幹凈嘴後，她噙著笑道：“糖糖可以幫裏面的東西給少庭叔叔，問他願不願意和嘉一姐姐結婚。”

“唔，”糖糖杵著手指頭，“只用說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嗎？”

餘嘉一笑道：“對，就一句話。”

糖糖重覆了一遍餘嘉一教給她的話，振奮道：“那糖糖現在就去說！”

餘嘉一看著糖糖奔跑的影子，眼睫毛輕輕眨動了下。她想到了在金蛇獎的典禮，主持人說“這不算是一個遲來的獎項”。

然而在某人心裏，恐怕已經急得被貓爪子撓了千萬遍吧。不知道對他而言，這份驚喜，究竟算太早，還是太遲。

人生短暫，唯願愛意綿長。

願意娶我嗎，少庭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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